平生

【敖李】殊途同归

  

08

  

  

*发现李老师刚刚新出的漫游采访很搭这一章，所以我赶紧上来把它发出来。

  

  

最后李宏毅还是没有吃那碗面。

他让陈秋子帮他订了第二天一大早的机票回横店，接着又推了近期所有的活动。

他其实没有搞意志消沉那一套，反而吃得好睡得好甚至比以前还要好，就像是一直以来背着的一个沉重的枷锁，现在终于把它放下了。除了有一点不习惯之外剩下的都是轻松和解脱。

他只是想把之前拼命追寻的东西放下一些，何况他本身也不是一个事业狂魔。

这天他出去吃饭路过横店一部新戏的拍摄现场，里面请了京剧名伶在唱京剧《锁麟囊》里面的著名唱段。

前面是一段二黄慢板，千回百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忆前尘。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里面的人接着唱。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李宏毅心想，这或许就是他从上一段感情里面学到的东西。

那些如同河川之于地形的，那些你对我所造成的改变。

一周之后他发现他搬来了新邻居。大包小包放在走廊上还没来得及搬进去。

现在他大小算个流量明星，租了横店比较奢侈的大平层公寓，一梯两户，隔得足够远的距离，确保住户的隐私和安全得以保证。

应该住的也是哪个娱乐圈的同事吧，要不正常人犯不上高价跑这儿来租房。

他心里这么想着就看到邻居出来搬行李顺便跟他打了个照面。

季知凡。

真巧啊。

季知凡看起来是真的不在乎这娱乐圈的一亩三分地。推了所有通告跑这儿来陪李宏毅。

美其名曰是到横店散心，谁都知道其实是来追人的。

追李宏毅需要高超的技巧。

好在季知凡拥有独门秘籍——一只大花猫。

大花猫是从一只曾经试图跳窗逃跑（未遂）的小奶猫长成如今这副肥嘟嘟的模样的。

李宏毅蹂躏着大花猫臃肿的身材嫌弃地说道：“一把年纪还这么胖小心得三高。”

季知凡为了自家主子第一次迕逆圣意，说我们大橘才四岁！正值青壮年好不好！

好好一只猫，养得胖嘟嘟，还叫大橘，真是没救了。

更加没救的是，大花猫的主人偏要说他们家的猫是一只需要被溜的猫，于是每天晚上邀请李宏毅陪他出去遛猫。

李宏毅自然以他不喜欢出门猫也不喜欢出门的理由婉拒了。

可是季知凡歪道理一大堆，说他们家大橘本来也是不爱出门普普通通猫一只，自从有一天晚上夜不归宿遇见一个大美人之后从此晚上都要出去溜溜。

季知凡看着李宏毅，眼神灼灼，他说：“大美人得对我们两负责。”

李宏毅被烦得遭不住，拿起门卡准备出门，边收拾边骂骂咧咧道：“那麻烦你们去找你们的大美人去，别来烦我。”

  

嘴硬心软是李宏毅一直以来的优秀品质。

但不是猫的。

一如既往不想被溜的大花猫牢牢扒在李宏毅的怀里，冲它的主人喵喵叫唤，控诉自己被当作工具人的一生。

李宏毅好笑地抱着大橘，跟着季知凡沿着江边往前面走，初夏的晚风清凉舒爽，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平和。

季知凡看着李宏毅好看的侧脸出神，被李宏毅眼神提醒他好好走路。

季知凡说：“不拉你出门你还真能不出门呀？我一天不出门就受不了。”

李宏毅无所谓耸耸肩，说道：“可能一直以来一个人习惯了吧。出门又要做规划怕麻烦，没人说话怕无聊，找不到地方怕迷路。你看，”李宏毅自嘲笑笑：“我就是这么一个拧巴又没有安全感的人。”

  

季知凡轻轻拉住李宏毅的手臂让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然后他说：“没关系的，你怕麻烦我可以提前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你怕无聊我可以跟你说话，你怕迷路我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

“我可以是你的安全感。”

真是很久没听过这么郑重其事的告白了。

李宏毅轻轻笑了笑说：“傻子。”

“安全感只有自己能给自己，别人给不的。”他摇摇头说道：“而且你这么一个小屁孩儿，说什么永远，别以为遇上一个人就是一生了。”

  

季知凡没再反驳他。在心里笑自己说，是啊，我在这儿跟一个没安全感的人谈什么永远呢，我们走着瞧吧。

季知凡年轻的、又有点幼稚的追求人的方式有时候弄得李宏毅有些哭笑不得，他喜欢带李宏毅出去玩儿，喜欢时不时制造一些惊喜，喜欢无时无刻的陪伴，喜欢说永远，却又不用去考虑“永远”的前提条件。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喜欢的基础上。

  

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一起去吃路边摊很满足，一起戴上口罩围得严严实实的去看演唱会很开心，一起去附近游乐园开卡丁车很刺激，一起窝在家里打游戏很安逸。

我们就是我们，不需要去计较你和我怎么样。你的事业我的事业你的粉丝我的粉丝你的未来我的未来，它们除了带来焦虑和不确定以外什么也无法带来。

你如果不想提到永远，那我们就永远只说现在。

日子就这么充实又踏实地过去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敖瑞鹏的新戏在横店开机。

整个项目沸沸扬扬，大制作大导演大明星。

横店巴掌大的地方，走两步能碰到一个古装剧拍摄的剧组。

李宏毅避无可避。

因为人直接在家门口堵他。

敖瑞鹏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看来热搜上的“敖瑞鹏因戏爆瘦十斤”不像是假的。粉丝哭唧唧地在网上打字，说自己哥哥敬业爱岗，让剧组的成片一定要对得起他们哥哥辛苦的付出。

剧组连连叹气，心想我们也没让这祖宗瘦这么狠啊。

此刻敖瑞鹏靠在李宏毅门外，看起来困顿而迷茫，脸色也很不好看。

季知凡最近回家参加同学会去了，把大橘放在李宏毅家寄养。

李宏毅出去买了一条鱼回来，本来打算晚上好好犒劳一下大橘和自己。

袋子里没有装水，刚被剖肠刮腹的鱼由于神经弧的控制，在里面肌肉痉挛般的抽搐。

完都完了还不安生。

何必呢。

李宏毅残忍地想。

“你…还好么？”敖瑞鹏问他。

“挺好的。”李宏毅边回答边想着有必要跟管家聊聊不要随意放陌生人进他们小区的事情了。

  

他拿门卡刷开门锁，大花猫听到响声颇为给李宏毅面子地靠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腿，冲着他手上拿的袋子喵喵叫了两声。

主子饿了。

李宏毅蹲下摸了摸它的头，站起来就要关门。

在门就快要合上之前敖瑞鹏把手从门缝里伸进来制止了李宏毅接下来的动作。

李宏毅心想，这手要是被压肿了他粉丝不得杀了我。

“不邀请我进去坐坐么？”敖瑞鹏问他。

李宏毅摇摇头说：“不了吧，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

敖瑞鹏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撑在李宏毅家门框上的手微微颤抖着，用尽全力逼自己挤出一丝笑容，他问李宏毅：“你养猫了？”

李宏毅回答他道：“算是吧。”

他接着说：“麻烦你把手拿开一下，怕压着你。”

敖瑞鹏不为所动。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他对李宏毅说“对不起。”

可是李宏毅听他说了太多次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三年前不能爱你，对不起你受伤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我对你说了那些话…

李宏毅从前告诉自己不要在乎那些，在乎就输了。

所以他假装无所谓。

但是现在，他是真的无所谓了。

“没关系。已经不重要了。”李宏毅说。

“都过去了，好的坏的都过去了。”见人还是没有把手挪开的打算，李宏毅只得继续说：“现在，可以请你让开一下了么？”

敖瑞鹏看起来真的很累，像是靠着门才能支撑他站起来，他虚弱地说道：“我就是…不能…”

李宏毅想提醒他为了事业拼命可以但是还得稍微顾忌一下身体，想想自己也没有那个立场多说什么，于是话到嘴边改口道：“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知道的，我这人不太好相处，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不会回头，你现在在这儿跟我纠缠不清没有意义。”

“就这样吧。”李宏毅皱了皱眉，他说道：“别逼我讨厌你。”

敖瑞鹏听到这句话终于松开了手。

因为他知道李宏毅做得到。

敖瑞鹏看着黑灰色的大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像是承受不住一样一下子坐在地上。

若是刚刚李宏毅肯抬头多看他一眼，就会发现敖瑞鹏脸上尝试用厚重粉底和遮瑕掩盖的，病态的苍白。而他的眼周青黑，一看就已经很久没有正常休息过了。他的胃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灼烧一样的疼，那疼痛连着心脏，使得他痛不欲生。

可是李宏毅刚刚告诉他，他不在乎了。